沈戊忠醫師 的部落格

居禮夫人－寂寞而驕傲的一生

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放射線部 沈戊忠

沈戊忠

17歲，我讀嘉義中學高二時，學校曾放映一部電影「居禮夫人」，在這部黑白片中，居禮夫人嬌小而剛毅的身影，在瑟寒的實驗室裡，自一大堆鈾礦中提鍊微量的鐳，乃至她的丈夫Pierre被馬車撞死…那些鏡頭仍清晰的記在腦海裡。 

30年前我曾讀過居禮夫人二女兒伊芙所寫的居禮夫人傳。10年前讀了Giroud女士所寫，天下雜誌出版的「居禮夫人的－寂寞而驕傲的一生 Marie Curie，A Life」,最近又看了一本原文的 [Radioactive, Marie & Pierre Curie, a tale of love and fallout}, ，心裡仍深深被居禮夫人堅強而豐富的一生所感動。 

也許我本身是從事放射科吧，對於這位兩度獲得諾貝爾獎，創造「放射性」（radioactivity）這個名詞的女性科學家特別有興趣。想把總共這三本所讀的居禮夫人傳記的一些心得寫出來與大家分享。 

居禮夫人，原名瑪麗．斯克洛道斯卡，1867年生於波蘭華沙。當時命運多桀的祖國波蘭正被俄國及普魯士瓜分，華沙在俄羅斯沙皇高壓統治下。瑪麗自幼聰明，記憶力佳，數學、歷史、文學、德文、法文、俄文樣樣第一。她是五個兄弟姊妹中最小的。她跟二姊布洛妮亞感情最好，她們最大的夢想是能到巴黎留學。瑪麗十八歲高中畢業時，決定去工作賺錢供應姊姊去巴黎習醫。在這六年當家教的工作時間內，瑪麗很擔心自己就要平凡地過其一生，她曾經歷過一場失敗的戀愛，主因是男方家長認為瑪麗家窮，門當戶不對，幸好有這一場被拒絕的恥辱，使她更加奮發向上，當她24歲時，二姊終於自醫學院畢業，她毅然決然就到巴黎留學，而且很順利進入巴黎大學，主修物理及數學。 

在巴黎求學這段期間是瑪麗最用功也是最辛苦的時間，經常挨冷挨餓。當時其二姊夫婦曾邀請瑪麗同住，得以照顧她，但瑪麗不想彼此受打擾，因此在學校附近租屋苦讀，而皇天真是不負苦心人，1893年及1894年,她終於獲得物理學及數學學士學位。 

1894年夏天，經由一位波蘭籍的物理學家介紹，瑪麗認識了當時任教於一所工業學校的物理教師，皮耶．居禮．當時居禮已經35歲，而瑪麗也不再年輕，已27歲了。 

皮耶的父親是一位醫師，皮耶幼年愛做夢，不專心，智力發展慢，沒法適應傳統的教學方法，所以由母親教導讀寫，父親教他觀察大自然，到了十四歲那年，他才發現數學之美，浸淫在抽像世界裡，如魚得水。十六歲時獲學士學位，十八歲得碩士學位。在跟瑪麗認識之前，皮耶跟其兄雅各在做不對稱結晶體壓縮或膨脹之後會產生電力的研究，已小有名氣；另外也設計製造壓電磁靜電計，用以測量微弱的電流。 

他們初見面時，皮耶說他正在研究物體的磁性三態，逆磁性、弱磁性和鐵磁性。瑪麗大概是當時唯一能聽得懂皮耶這些艱深冷澀科學語言的女人，因此，三十五歲從來未談過戀愛的皮耶對瑪麗一見傾心，而瑪麗也被皮耶高瘦的身軀，清澄的眼神以及科學的智慧所吸引，加以兩人對事物的看法非常相似，又能夠圍繞著科學及社會，人道的話題聊天；因此兩人的來往相當順利，尤其隔年暑假，瑪麗拿到數學學位回到波蘭，在考慮是否返回波蘭定居，那時候別離時密切的魚雁往返，才知道彼此相愛之深，相思之苦，因此瑪麗又返回巴黎，兩人很快就結婚了。 

1895年12月，德國物理學家侖琴，在偶然情況下發現X-光，並在1896年1月發表X-光的發現，震驚全球。X-光很快就廣為醫學界運用。這個時候瑪麗正要尋找一個題材來寫博士論文，她密切注意X射線的研究進展。 

1896年2月，法國物理學家Becqueral也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發現鈾­鹽會放出像X光一樣的射線，可穿透物體。瑪麗知道Becqueral的發現提供了一塊研究的沃土，皮耶也同意此看法，兩人決定研究這個領域，瑪麗並把這現象命名為「放射性radioactivity」。 

瑪麗在1897年生下大女兒Irene。之後她開始艱幸地自鈾礦中粹取放射線物質，並在1898年7月發現兩種新的放射線元素釙（polonium），乃以其祖國Poland命名，另一為鐳（radium），尤其鐳，更可用來做醫學用途，殺死癌細胞。往後數年他們夫婦都沉浸在這些放射性物質的研究中，而當時並不知道放射性是有傷害的，幸而1900年為了多一些收入瑪麗接下師範學校物理科教職，夫婦倆教書時間多，在研究室時間減少，然而1903年瑪麗第二次懷孕流產，也許跟幅射傷害有關。 

1903年，三位發現天然放射性物質的Becqueral，皮耶及瑪麗，共同獲得當年的諾貝爾物理獎。 

1904年，瑪麗生下第二個女兒夏芙。夏芙倒是非常健康，成長後成為音樂家及文學家。 

獲得諾貝爾獎的居禮夫婦開始嘗到盛名之累，也體會到出名比貧賤更讓人苦惱，就像兩條金魚，被人從水裡抓出來欣賞，他們每到一個地方，或聽音樂會，或看戲劇，都會受到記者及人群包圍。後來皮耶決定讓瑪麗獨自留在放射性領域研究，自己回過頭致力於結晶物理學的的研究，然而1905年5月，47 歲的皮耶郤不幸被馬車撞死了。自那時候起，38歲的瑪麗就被稱為那「著名的遺孀」。他們結婚快十一年了，十一年足夠讓愛情的根深入婚姻的土壤，這種愛情樹是可以天長地久的。 

忍著喪夫之痛的瑪麗獨自撫養二個女兒，並繼續主持研究室。1908年成為巴黎大學的首任女性教授。1911年更以「鐳的發現」獨得諾貝爾獎。然而就在1911年，爆發了一件對瑪麗傷害極大的緋聞。瑪麗畢竟也是個人，孀居數年的她逐漸被傳出與另外一位著名的物理學家Langevin有曖昧關係，Langevin是皮耶的學生，平時來往就相當密切。瑪麗成為寡婦之後，兩者從相互傾慕而轉變為愛情，本是一件很自然的事，然而不幸的是Langevin己婚，也有小孩，Langevin的岳母利用媒體揭發瑪麗妨害家庭醜聞，當時在巴黎造成非常大的轟動，輿論一致攻擊瑪麗。巴黎大學甚至有人提議驅逐瑪麗教授之職。幸好，當年十一月，諾貝爾獎揭曉，瑪麗成為第一位二度獲諾貝爾獎的人，這是難能可貴的殊榮，也是對法國科學界無限的讚賞，這次醜聞開始平息下來。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瑪麗是最勇敢走在前線的女性，她成立放射線車隊，這種車稱為「Petit Curie小居禮號」，就是在車上裝置流動的X-光，可協助找出傷者體內子彈，炮彈碎片，供外科醫師開刀，並設立二百個野戰醫院X-光站，訓練女性X-光技術員。從1917 到1918兩年，共做了一百一十萬次X-光照相。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遠離惱人的情感糾葛，遠離戰後的歐洲，1921年5月她出訪美國，雖然沒有風靡美國，但她觸動了美國人的心，下至民眾上至美國總統及官商學界人士都給予熱誠的招待，當時各界發動捐款一百萬美金贈送一克鐳給居禮夫人。 

再回到巴黎之後，仍繼續主持「居禮研究所」，研究放射物理。此時她的大女兒Irene及女婿Julio逐漸傳其衣缽，而瑪麗的白內障也一直困擾著她，視力逐漸減退。1934年7月，67歲的瑪麗終因白血病引發感染病逝，無法看到其女兒及女婿因製造人工放射線於當年11月雙雙得到諾貝爾物理獎。

感想:

一、在十九世紀未期，失去主權的波蘭，其中學教育令人印像深刻，在居禮夫人求學的那個時候，優秀的學生竟然能從學校之課程中學好德文、法文、俄文等數種外國語言，而且數學、物理、化學­­等基礎學科也都能學得非常好，反觀國內目前的教育，從中學到大學，大家連英語都學不流利，數理化也都是填鴨式教育。 

二、X-射線是侖琴在1895年11月，做陰極螢光試驗中無意間發現的一種能穿透物體的射線，這種X射線很容易利用真空陰極管通上電流製造出來。而居禮夫婦所發現的是鈾，釙等是具有放射性的天然原子(radioactivity一詞是居禮夫人取的)。更進一步，她們又由鈾礦中提煉出放射性更強的釙及鐳，尤其鐳，長期以來被用於治療癌症。居禮夫婦因此獲得諾貝爾獎。而居禮夫人在其夫過逝以後，又因鐳的研究，獨自獲得諾貝爾化學獎。到了1933年，居禮夫人的大女兒Irene及其夫Julio則由氫氣撞擊製造人工放射分子釙，也因此得諾貝爾獎。這種撞擊分子可使之分裂產生新的放射性分子及能量，成為以後製造原子彈的原理。 

三、居禮一家人共獲得了5個諾貝爾獎，即1903年居禮夫婦，1911年居禮夫人，1937年Irene夫婦，這在類史上是空前絕後的。 

四、38歲寡居之後的居禮夫人與經常來往的物理學家Langevin不正常的關係，實乃人之常情，但在當時造成很強大的輿論道德遣責，讓居禮夫人幾乎無法立足法國，連巴黎大學教職也差點丟了。可是後來兩人分手後， Langevin另有外遇，且生了私生子，但郤未掀起風波，可見人如果出名，更容易招惹是非。